Friday, May 09, 2008

我不過是一個孤陋寡聞的典型香港男生。很多生活上的許多事情﹐只知道果﹐不知道因。

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

至少﹐我知道﹐我們都這樣無知﹐皆因學校裡從來沒有人重視過我們的歷史教育。我們的文化裡﹐亦沒有尊重過去的傳統。他們說﹕「創新﹐就是要把歷史的一切拉倒。羞辱的﹐固然不能殘留在任何一代的腦袋裡﹐便是光榮的﹐也要一併棄掉。」不過﹐很奇怪﹐人家老是說﹐我們香港人沒有一點創意。

我也知道這一個典故。

我們香港人﹐都秉承著廣東人的傳統﹐閒來都喜歡到茶樓品茗﹐吃點心。我們甚至把這個習慣﹐帶到了海外去。「蝦餃」﹑「燒賣」都已經成為了英文和法文裡面的名詞。假如你還用著「SHRIMP DUMPLING」等這樣的字眼﹐你是很趕不上世界的潮流。你是跟世界脫了節。

我們叫到茶樓品茗吃點心做「飲茶」。因為才坐下來﹐侍應首先問的就是「飲什麼茶」。當你還未決定要吃什麼點心﹐他們已經給你送上一壺滾熱的茶。

當茶壺裡面再沒有茶的時候﹐我們習慣擱起茶壺的蓋子示意。侍應見狀﹐便會立即添加熱水﹐好讓我們能夠繼續一邊吃點心﹐一邊品茗。畢竟﹐飲茶飲茶﹐茶水當然不能間斷。

記得吳昊先生講過﹐原來從前我們都沒有這樣的習慣。至少﹐在清朝以前。把茶壺蓋子擱起﹐示意添加熱水﹐都是近代的事情。

都是起源於一班公子哥兒的惡作劇。

那時候﹐那些仗著家勢的男生都很喜歡撚雀。閒來無事幹﹐便拿著心愛的鳥兒上茶樓去﹐互相比拼一番。

一天﹐為了整蠱一個欺人甚甚的公子﹐其他哥兒便趁那位公子上洗手間的時候﹐把他的鳥兒藏在一個空著的茶壺裡。可是﹐茶博士不知所以曉得是添加熱水的時候﹐便立即拿起那個蓋子﹐把滾熱辣的沸水倒進那個茶壺裡。於是﹐便活生生燙死了那隻可憐的鳥兒。(對﹗那時候﹐茶樓裡都有一個專管茶水的人﹐叫「茶博士」。他們不是普通侍應。都有一項特異功能﹐曉得什麼時候替客人的茶壺添水。當侍應都能夠管起茶水﹐這項特異性也就失傳了。)

那位經常欺人太甚的公子知道自己的鳥兒給燙死後﹐竟然不問何解牠會躲在茶壺裡﹐一口咬定是茶博士的過失﹐要求茶樓賠償。茶樓當然不肯退讓﹐拒絕了公子的要求。公子便持著自己財雄勢大﹐打壓起這一間不肯就範的茶樓。

在那個年代﹐中國人還有點良知。其他茶樓看到這個情形﹐便群起杯葛那一位公子﹐不容許他踏入任何一間茶樓半步。

公子哥兒本來就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不能夠上茶樓去﹐他們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於是﹐最後﹐那位公子熬不過去﹐同意不追究。同時候﹐茶樓都立下了一個規矩﹕「任何客人要茶博士添加沸水﹐都要自行擱起茶壺的蓋子﹐好讓茶博士檢查裡面有沒有藏著鳥兒。」

我是上月在巴黎的時候﹐想起了這段典故。

那天﹐我們到了香榭麗舍大道上的老店LAUDRÉE吃下午茶。不遠處﹐正坐著四個香港人﹐談論著LOUIS VÜITTON。就見他們都忽然一起打開了茶壺蓋。侍應當然覺得古怪﹐只是一來因為不明所以﹐二來也不好打搞客人吃茶的雅興﹐完全沒有加以理會。其中一個中年女人等候得不耐煩﹐便揚手示意。我聽到她用英語跟那位侍應說﹐「請替我們添加沸水。」

我忍著笑﹐望著那個侍應奇怪不屑的表情﹐除了搖頭嘆息外﹐我想不到什麼。

[按﹕公司旅行關係﹐此欄暫停三天。十三日(香港時間)再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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