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March 26, 2008

我以為﹐在香港這一個彈丸之地﹐沒有一個人敢講一句﹕「我對青春無悔」。因為沒有一個人夠膽在高中畢業後﹐在踏進大學門檻前﹐獨自一人跑到一個陌生的國家流浪一年﹑或到非洲的第三世界﹐加入一些志願團體﹐協助那兒的貧苦大眾﹐解決生活上的所需。

對﹗那就是西方青年都喜歡講的GAP YEAR。

在這個前英國殖民地﹐無論對家長﹑學校﹑以至年青人﹐「GAP YEAR」竟然是一個如此陌生的名詞。其實﹐也不太難理解。正如許多年前﹐陶傑在《黃金冒險號》裡寫道﹕「他們會計算,拖延一年,他們將會少賺了幾多錢。而且,去哪裏浪遊?東莞、武漢還是齊齊哈爾?世上有許多美事,是從外國那裏無論如何也學不來的,像這小小的一道夾縫,透着青春的陽光。」

從小開始﹐耳濡目染下﹐香港的年青人都很懂得為自己的將來計算。當西方國家都在傷透腦筋﹐如何改善學生的數學水平的時候﹐香港的年青人已經能夠輕易地計算得到﹐自己大學畢業後的一年收入。當然﹐在國家經濟越來越繁榮的時候﹐在這些非常懂得計算的香港年青人心思裡﹐休學離港一年﹐實在是太奢侈了。大家都捨不得那些花碌碌的銀紙。大家都不甘心﹐當所有同窗都能夠在股票市場裡賺到比GRANT LOAN多幾十倍的金錢時﹐而自己卻少拿一分一文。況且﹐雖然有阿爺照顧﹐誰能說得準這個牛氣沖天的股票市場能夠維持多久﹖要是在GAP YEAR回來後﹐股市便立即大瀉﹐誰會跑來同情自己﹖大家都只管叫自己做傻子。在所有朋友眼中﹐那將會是一個跟自己一輩子的名字。

於是﹐縱然從許多留學外國的朋友口中得知﹐那實在是一段短短的如花似錦的歲月﹐那將會是人生裡頭最快樂的日子﹐因為那是在青春期和成年的門檻中間的一點小小的放縱﹐因為那是成熟的一個中途站﹐在香港讀書的學生都寧願對這個年青人的特權不聞不問﹐甘心埋頭從一個緊張的考試生活﹐跳到另一個繁忙的生財遊戲裡面﹐仿彿生怕自己將來會比別人短幾年命﹐在勞動市場裡勞勞役役。

猶記得那天﹐陶傑給女孩子寫的一個夢﹕

「考取了大學後﹐立即跟考不上大學的同級小男友分手,揹上背囊,在意大利的翡冷翠或科西嘉,或寄居當地家庭做保姆,或在一家小酒館當女侍應。自食其力賺來的那麼一點點錢,還夠不上買幾件新衣,學習開始過獨身的生活。結識一個多情的少男,糊裏糊塗的跟他歡好一段日子。在地中海邊,跟他一起玩風帆,一起宿醉,一起數天幕上的星星。站在一片綠野,深深呼吸着,滿懷灑滿月色的草香。Gap Year的日子,比一個暑假長,卻又比一床美夢短,他深深地愛着自己,比你愛他更多,因此,在機場送別的時候,他哭了,你笑着替他拭抹淚水,然後一掠長髮,登上飛機。做一個負心的小情人,是女學生在Gap Year的一種特權。做好這場遊戲的莊家,以後在大學的三年,就充滿了自信。」

人生苦短的同時﹐其實也很漫長。何不趁年青的時候﹐糊裏糊塗好好地讓自己浪費一下還剩餘很多的青春﹖要記著﹐青春本來就是讓人好好浪費的。沒有好好浪費自己的青春﹐那就是有愧自己曾經青春過。

可惜﹐對在那個前英國殖民地成長的人而言﹐那都是長大後方能明白的道理。那時候﹐自己已經再沒有可以浪費的青春﹐於是﹐只好唯有繼續那個過早地投入的刻板生活。這是所有香港人的悲劇。奈何﹐這個悲劇竟然不斷重複上演。在北京政府經常提醒大家「經濟繁榮至上」做大前提下﹐這個悲劇又怎能不不斷重複上演﹖

桐﹐我的孩子﹐你還有大把青春﹐實在不應為未來做打算。要記著﹐對一個年青人而言﹐什麼事情都可以試﹐那條路都可以走。因為你還年青。因為在你背後﹐有懂得如何愛護你們的父母。

No com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