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泰晤士河畔》一書裡﹐陶傑寫道(節錄)﹕
「英國年輕人中的左派﹐格外純真可愛。住所設備簡單﹐滿書架的企鵝版叢書與攝影畫集。九十年代的左派青年不看卡謬和沙特﹐改讀蘇姍宋塔或諾姆莊思基﹐也不聽披頭四或卡芬高﹐改聽黑人雷殛(REGGE)樂或ABBA。遊歷的經驗﹐都說不喜歡香港和新加坡﹐認為前者太市儈拜金﹐後者雖然市容清潔﹐卻專制獨裁﹐非常卡夫卡。」
假如可以按著一己讀書的偏好﹐和旅遊的喜惡﹐去把人分成不同的種類﹐原來﹐我竟然是陶傑眼中的左派。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左派﹐也是九十年代時候的左派﹐雖然﹐我並不喜歡諾姆莊思基。
我的個人喜好﹐其實很受別人影響。愛屋及烏的同時﹐也厭屋及烏。我愛陶傑﹐所以也喜歡他喜歡的作家﹐像JEFFREY ARCHER和契柯夫。我不喜歡諾姆莊思基﹐並不是因為他的論說﹔我不讀諾姆莊思基﹐就只因他是「火雲邪神」喜歡的學者。「火雲邪神」是在中大讀書時候﹐遇上的一個教授。他的為人﹐和他的處事方法﹐都很討我的厭。雖然他姓蘇﹐不過﹐他站在講臺上講書的姿態﹐極像電影《功夫》裡面那個大反派﹐使出蛤蟆功的情形﹐因以為名。
對法國文學﹐認識其實不深。法蘭西作家裡面﹐就只曉得雨果﹑佐拉﹑卡謬和沙特。也有西蒙波娃與普路詩。讀得最多的﹐算是卡謬的作品﹐有《異鄉人》和《瘟疫》。當然﹐都是英文的翻譯。從來﹐我都很希望能夠讀一讀原文﹐奈何﹐自己的法文程度才僅及小學一年級。要了解這些影響著世界思想的作家﹐不得不光顧企鵝出版社。
去年初秋﹐曾想過再次投入沙特的存在世界裡面。《作嘔》和《通往自由之路》都是我多次開始了﹐也未能完成的小說。只是﹐那個存在主義實在太深﹐我的知識又太過貧乏﹐到了夏天﹐我依然不能完完整整地﹐讀畢一部沙特的作品。他們又再次給我放回原來在書架的位置。光陰似箭﹐又是另一個冬天。今年﹐我發覺﹐我還未預備好﹐儲夠勇氣﹐去啃一啃這個存在之父的論說。
最近讀的﹐是卡謬的《反抗》。那是一部討論「反抗」的論文集。英國雜誌《觀察家》說﹐這是當代最重要的一部著作。卡謬說﹐他只不過嘗試去了解他存在的那一個時期。他生於1913年。1960年﹐因車禍喪身。我對這部非小說有興趣﹐因為我想研究一下﹐究竟在什麼時候﹐沉悶的大多數會曉得站起來﹐跟壓逼著他們的當權者說不。又或者﹐究竟在什麼時候﹐沉悶的大多數才曉得﹐他們是受著當權者的壓逼。
不過﹐近來﹐我在到處尋找的﹐是蘇姍宋塔的那部經典名著﹕《反對闡釋》。我以為﹐只要給我找到一本舊版﹐我會即時跟《反抗》說不。畢竟﹐我是一個土生土長的香港男生。只要有更好的﹐我們會隨時忘掉以往追求的夢和想。在股市暴升的情形下﹐大家也不再記得﹐零三年走到街上呼喊過些什麼。
知道《反對闡釋》這一本書﹐是因為讀了陳冠中的《我這一代香港人》。他提到裡面的一篇文章﹐叫《坎普扎記》。「坎普」就是我們形容人家「CAMP CAMP地」那個「CAMP」的音譯。蘇姍宋塔是第一個把不好說的坎普﹐當一回事寫長文章談論的人。該文原刊於1964年美國期刊《當派評論》。縱然是短警句形式的扎記﹐也長達二十三頁篇幅。那時候﹐蘇姍宋塔才三十一歲﹐名字還不見經傳。
其實﹐以前在香港書店打書釘的時候﹐也會偶爾翻翻蘇姍宋塔的作品。是有點點的對味﹐不過就從來沒有買下一本。也許﹐是我對同性戀依然有點歧視。所以﹐我對「坎普」也沒有多大興趣。雖然﹐我明白﹐「坎普」不等於「基」。
決定要買一本《反對闡釋》﹐是上個月到過倫敦後的事情。那天﹐在泰德現代藝術館看罷那道裂痕後﹐便如常到館裡面的書店逛逛。隨手拿來那部蘇姍宋塔的經典名著﹐便讀到那篇談及丈夫和情人的文章。也就想起了你以前跟我講過的說話。到了今天﹐我方知道﹐原來你是蘇姍宋塔的讀者。難怪你要厭棄我。我讀書讀得實在太少。
我呆呆地拿著那本《反對闡釋》。
我沒有把書買下。因為我以為﹐要買經典名著﹐就要買舊版。那樣才完全對味。
[按﹕筆者週末到倫敦參加生日派對。此欄暫停三天。十三日(香港時間)再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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