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October 13, 2007

在漆黑的劇院裡﹐這位從加拿大來的ELENA繼續一邊看戲﹐一邊做自己的筆記。實在不明白﹐她如何在這樣的環境下寫到東西。幾次轉頭偷望﹐都完全讀不到她寫的內容。甚至她的字體是潦草﹐還是端秀﹐也沒有一個頭緒。

前面的那個婦人依然遮擋著我的視線。我唯有繼續左閃右避﹐來欣賞臺上的演出。不過﹐這一次﹐我不敢太過挨近右邊。因為那個座位﹐再不是一個空置下來的座位。況且﹐太美麗的東西﹐我從來都不大敢觸碰。我就是那種經常提醒自己玫瑰有刺的人。於是﹐好幾次﹐我都不知道ELENA從後台走了出來。直至聽到她的聲音。

我想﹐或者﹐她是要抄下一些精警的對白罷。每當台上傳來一些妙語佳句﹐旁邊這個加拿大人﹐都會低下頭來寫下一些東西。

沒有讀過企鵝版的翻譯﹐不知道費奧改寫得如何。也不知道原裝《萬牙叔叔》那個劇本﹐是否也這樣愛爾蘭。聽著台上的對答﹐有時候﹐我會以為﹐我是扭開了收音機﹐收聽著愛爾蘭電臺的廣播劇。當然﹐我不諱言﹐那是因為臺上的﹐都是愛爾蘭人。在都柏林住上了一年﹐我認得愛爾蘭人的口音。

我同意﹐劇本是有點出色。裡面也有一些讓人深思的對白。不過﹐不知為何﹐牢記在心裡的﹐還是ELENA跟UNCLE VANYA講的這一句﹕「每次聽到你說愛我﹐我都完全沒有一點感覺。我甚至對你那個想法﹐沒有一絲的好奇。」(Every time when you say you love me, I don't have any feeling. I don't even have any curiosity about what you feel.)

當台上的ELENA跟自己丈夫的女兒的夢中情人﹐來了一場激烈擁吻後﹐我偷偷地望了旁邊那個ELENA一眼。她只低著頭﹐手裡並沒有什麼動作。也許﹐她的確對這個劇本﹐有點熟悉。直至那響槍聲﹐她才再抬起頭來。

劇終離場時﹐我們再沒有多交談一句。甚至連「喜歡這個演出嗎﹖」一類的廢話﹐也沒有在我們之間的空氣裡出現。縱然我是記得﹐場刊裡面﹐有一些劇院附近咖啡館﹐以至餐廳的廣告。不過﹐我總是以為﹐她要趕去下一間劇院﹐趕下一場的戲。於是﹐在人潮裡﹐我再找不到她的蹤影。至於她﹐也應該不會去找我的影蹤罷。

那天晚上﹐回到住所﹐卻總是想起ELENA的對白﹐便再次登上都柏林戲劇節的網頁﹐查看下星期《海鷗》的門票。只是﹐整個星期的演出﹐都已經全部滿座。我當然有點失望。不過﹐總比知道就只有下星期五那一場還有門票好。那天﹐我會跟朋友一起看《歷史男孩》。一套我想看了很久的劇目。一套那位加拿大金髮女生完全沒有興趣的劇目。半場的時候﹐為了轉移題目﹐為了表示我也喜歡戲劇﹐我曾經提及過會在下星期看那部英國製作。只是﹐她就好像聽不見一樣﹐完全沒有答話。

臨睡前﹐從書架裡拿來了《泰晤士河畔》翻翻﹐重溫一下陶傑那幾篇寫香港留學生生活的文章。他寫道﹕「年輕人本應心靈開放﹐留學是與外國青年加強了解的好機會﹐一生與鬼妹至少發生一次感情﹐是增進文化交流的合法途徑之一﹐不論有無結果﹐到年老時重溫之際﹐也不失一段獨特的回憶。但今天的香港留學生﹐礙於香港本位意識﹐在這方面卻保守出奇﹐最主要的原因﹐是與鬼妹缺乏共同趣味。」

就不知道她會幾時去看EUGENE O'NEILL的《到夜晚去的長征》(LONG DAY'S JOURNEY INTO NIGHT)。買不到《海鷗》的票﹐我便買了下週末晚上﹐那部給劇評家評為今年戲劇節不容錯失的演出。

(《萬牙叔叔》三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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