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回港前﹐母親來電問﹐是否有興趣乘昂平那邊的吊車。我有點不知所措。才離開香港半年多﹐再次返到家鄉﹐原來自己已是一個遊客。
我當然一點興趣也沒有。因為我根本不知道為什麼要到昂平去。對我來說﹐香港怎可能是一件又一件的硬件﹖便是香港有了全中國最華麗的廁所﹑全亞洲最大尊的佛像﹑全世界最高的塔﹑全球最大的天幕﹑全宇宙最宏偉的政府大樓﹐那又如何﹖吸引我這個在彼邦生活的香港人返家﹐又怎可能是這些冷冰冰的建築﹖
況且﹐我不想和那些大陸匣一起排隊﹐假如他們懂得排隊的話。我無謂跟他們爭。以前還住在香港的時候﹐也不會到什麼金紫荊廣場﹑天壇大佛去。因為自從有了一樣東西叫「自由行」後﹐那些地方都淪為中國內陸城市在香港的租界。維多利亞山頂也變了顏色。其實﹐早在九七年七月一日起﹐隨著回歸﹐整個香港也染上了一抹紅色。
早前﹐偶然到了YAHOO﹗HK的留言版﹐讀到一些意見。大意說﹐香港人老是以為自己高人一等﹐這樣的想法實在害死香港。
我一邊讀著﹐一邊想起了陶傑自創的一個名詞﹕糞青。
「糞青」是什麼?是躲藏在那條陰暗的思想直腸億萬隱姓埋名的憤怒中青年,他們平時臉色蒼白,是北京胡同或上海弄堂之間常見的那個一手提菜籃子、一邊牽剛從幼兒園接放學的那個小兒子的手的四十歲左右的中國小男人:戴一副眼鏡,剛從「單位」下了班,白天陪笑臉向他們的黨委書記或廠長「領導」打哈哈,回家又被那個樣子三分像劉曉慶的老妻一呼三喝,他要下廚燒飯,在廚房餵雞,飯後老婆洗碗,他看了一回鳳凰台,一頭栽進睡房。書架上擺幾本二月河、幾冊余秋雨,一本破舊的英語托福考試指南。
中國糞青們的一腔所謂熱血,死命往那個「民族愛國主義」火山眼口暴衝,他們以為自己代表了聞一多「有一句話說得出就是禍,有一句話點得就是火」的那種憤怒,但由於他們畢竟是一伙電子流寇,在直腸中找尋出路,噴迸出來的不是火熱的岩漿,而是穢臭的一陣腹瀉物。
我很不明白那些意見。因為我的想法剛好相反。
我常相信﹐假如香港人不再比中國人高一等﹐香港變得跟中國的城市一樣﹐那不只害死香港﹐還會害死中國。那是劣幣驅逐良幣的道理。
為什麼我們不能以為自己高人一等﹖為什麼我們老是要妄自菲薄﹖回歸中國前﹐香港早是一個法治的地方。我們有廉潔的公務員。我們有普及的教育。可以選擇信奉任何宗教。有結社的自由。思想、言論、創作,可以痛痛快快地表達無阻,不必害怕有秘密警察午夜上門來抓人。治安好﹐效率高。我們都勤奮向上。單是任何一點﹐都足以證明我們比中國人高一等。何解竟然會有人以為﹐我們擁有著這些中國人都沒有的東西會害死香港﹖
是因為樹大招風﹖還是另有些不可告人的原因﹖或者﹐為了生存﹐我們不得不放棄那些我們曾引以為傲的東西。始終﹐在中國式宮廷鬥爭下﹐太標青的人都沒有什麼好結果。
本來﹐在香港帶領下﹐中國的確可以一步一步進步下去。可是﹐為了和諧﹐為了適應那黑暗的鬥爭﹐香港放棄了做中國的龍頭﹐反而甘心委身做中國大陸裡面的一個城市。於是﹐要中國有法治的社會﹑廉潔的公務員﹑普及的教育﹑宗教﹑言論﹑結社的自由﹐除了做夢外﹐實在沒有他法。
要香港和諧地融入中國大陸裡面的人﹐不單搞垮了這個世界的奇跡﹐也成為了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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