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December 08, 2007

雖然換領了正式的英國護照也有一段時間﹐不過﹐還是四年前﹐因為轉機到里斯本看歐洲國家杯決賽﹐才首次踏足這個香港以前的宗主國。

那天﹐清晨六時抵達HEATHROW。因為飛往葡萄牙首都的航班下午三點才從GATWICK起飛﹐便兩個人走到了李斯特廣場上的咖啡館去打發時間。短短的幾個小時﹐幹不了什麼事情。才步出地鐵站﹐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報紙攤買一份《泰晤士報》。那是受了陶傑的影響。仿彿在英國境內﹐就祇得《泰晤士報》這份報紙方能讀得上眼。

那是我平生首份《泰晤士報》。依然給我存放在家中的那個書櫃裡面。

搬到歐洲生活後﹐每天上班前﹐我都會在火車站的報紙檔買一份《泰晤士報》上車。如是般﹐我便做了這份歷史悠久報紙的忠實讀者一年半。我敢說﹐我喜歡歐洲的生活﹐因為每天早上﹐我都可以讀一份《泰晤士報》。

早陣子﹐陶傑在其專欄裡又談到這一份報紙。他寫道﹕

「辦一份英文報紙,跟華文報紙不一樣。《泰晤士報》的主編,每次任命,在英國和世界,多少都是大新聞。因為英國有兩百家大學,有兩百多位大學校長,即使名校也有劍橋和牛津兩家,但《泰晤士報》,三百年來卻只此一店。一名《泰晤士報》的總編輯,地位與牛津大學校長差不多。『總編輯』職位,英文叫做Editorship,名稱後面有個ship字,證明對人選的品味操守,公眾都有期待。

英文大報的總編輯有生殺之權,可以不聽老闆的話,但他必須比一般公眾和政客頭腦更清醒,有點像肯特伯雷大主教,是一超然的世外高人。唯其如此,報紙才可以保障獨立和中肯。《泰晤士報》的總編輯如果曾經是英國共產黨員,軍情五處當然會知道,不一定制止報紙老闆委任此君,卻會『放料』出來,讓全國的輿論關注。老闆就會考慮:委任這位仁兄,報譽會不會受損失,直接導致銷量下降,利益受損。因此《泰晤士報》不太可能出現一位英共臥底的主編。這也是一種市場機制。

因為英文報紙是一項專業。不但政治、經濟都有各自專科的編輯,連時裝、體育、舞蹈、戲劇都有專業的記者。譬如,寫一個時裝專欄,記者幾十年泡在這個位子上,一輩子來往於紐約、米蘭、巴黎之間,跟全球的時裝設計師都混熟,一個電話能直接找到Armani家族的決策人。但她不接受時裝業老闆的免費旅遊和午餐招待,推介二○○一年秋裝的最新潮流之外,也保持一份獨立的評論和批判。一個時裝記者(Fashion Correspondent)可以由一個少女做到老太太。她這輩子從來沒想過要成為龔如心,但專業敬業,最後名聞大西洋兩岸,第一流的時裝展覽,必定在前排為她預留一個座位,這就是新聞自由的專業地位。

當一個時裝記者,這一輩子別想『發達』,但有許多收穫。例如,累積二十年的經驗,她可以著書立說,也能把時裝界目睹各種名人逸事,變成一位傳記文學家。當她在這一行建立了一言九鼎的仲裁地位,每一句話都像聖經的神諭,公正而有力。七十歲那年還會進白金漢宮接受英女王MBE的勳章,那時英女王會當面告訴她,自己也是她報紙專欄的擁躉。一個記者畢生成就,有時不過是如此一句讚賞而已,這就夠了。到八十九歲,她早已退休了,在鄉間的睡夢中長逝,三天之後,她服務過的《泰晤士報》名人訃聞版,會刊出四分一篇幅,詳述她的生平。

西洋的知識文明,就是由無數這樣的專業戰士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大前提是新聞工作者必須獨立自由,不受梅鐸之流或其妻子的干預。

話又說回來,做到這一點,新聞工作者這個隊伍,本身又必須爭氣。每一個記者和編輯對世局、政治、人情之險惡,都必須有洞明的眼光、不畏權貴的意志、精彩的文筆、硬直的脊梁,不需要老闆指指點點,他們也能像駕駛一輛自動波汽車,保住百年大報的歷史聲譽,也保住這份報紙一盤生意在市場的股價。

這一切,加起來就叫做公民質素了。報紙每天行銷百萬,是要出來見人的。質素有什麼飄忽,讀者眼睛雪亮,看得一清二楚。因此大報如《泰晤士報》還有一大版『給編者的信』,就新聞、時事和報紙方針,還有專欄作家的言論,發表評論和回應。讀者來信多幽默精警,民間臥虎藏龍,一張大報一舉一動,是人是鬼,怎會逃得過公眾的審判?英國的第一大報,名譽就是如此建成的。」

實在把話說到心坎裡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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