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February 17, 2010

做了《泰晤士報》的讀者四年﹐染上那種無事不爭辯一場的習慣﹐實在不應該見怪。這裡所謂的「無事」﹐其實不是真的無所其事﹐乃是那些在別人眼裡可能是多麼的雞毛蒜皮﹐不過自己就是覺得不平﹐就是要指出錯處的那一些事情。所謂的「爭辯」﹐也就是要別人同意那些不平﹑承認那些錯處。

朋友問我﹐何解我這麼喜歡讀《泰晤士報》﹖這就是答案。

從要聞到副刊﹐從體育版到經濟版﹐每天報紙裡面都有許多許多大大小小的爭辯。畢竟﹐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正確﹐也沒有絕對的錯誤。正與錯﹐不過是看我們怎樣印證我們的觀點﹐如何推論得出我們的結論而已。讀著那些爭辯﹐確實得益良多。至少﹐趣味無窮。

那是生活在一個反智社會的人沒法子理解的事情﹐雖然一個反智社會也會爭論多多。那是因為一個反智社會裡的討論總是感性的﹔相反﹐一個成熟的社會﹐其討論都是理性的。感性的討論﹐訴諸於情感﹐帶給人的只是一時快感﹔理性的討論﹐訴諸於邏輯﹐可以歷久不衰﹐讓人永遠有回味的地方。

那天﹐一位同事跟我們幾個相熟的發了個電郵。原來﹐早前他的家每天都收到許多垃圾郵件﹐他忍無可忍下﹐便在大門貼了一張告示「謝絕所有垃圾郵件」(NO JUNKMAIL, PLEASE)。他在電郵裡便附上那張告示﹐並寫道﹕

Stick this on a window near your front door – you will thank me. Some people said I was just being anal but, I’ve gone from picking up 5 bits of junkmail a day to just 1 from some illiterate idiot every 2 weeks.

茶點的時候﹐我跟那位同事說﹕「你那張告示其實有不妥當的地方。」

同事奇怪地望著我﹐道﹕「願聞其詳。」

我呷了一呷口茶﹐慢慢地問道﹕「你那張告示是給那些人看的﹖」

「當然是那些派發垃圾郵件的人。」我看到同事的眼光越來越奇怪。他有點不明白所以。

「當然是那些派發垃圾郵件的人﹐」我重複一遍後﹐繼續說﹕「只是﹐從經濟學而言﹐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派發垃圾郵件的人。所以﹐你的告示完全沒有用途。」

同事依然有點不明白。我便解釋道﹕「這個世界只有派發郵件的人﹐沒有派發垃圾郵件的人。因為對於那些派發郵件的人來說﹐他們那些郵件絕對不是一件垃圾。他們就是因為覺得那些郵件有價值﹐所以才派給你啊﹗假如他們覺得他們派發的郵件是垃圾﹐他們就不會送到你的門口。因為這個世界沒有人會做一點價值也沒有的事情。因此﹐你貼上那張告示後﹐繼續派發那些你所謂垃圾郵件的人﹐絕對不是白痴﹔相反﹐讀了你的告示便不再把郵件送到你家的﹐才是真正的白痴。他們竟然浪費著自己的時間﹐幹著一些自己也以為沒有價值的事情。」

說畢後﹐我知道﹐這一位同事再不會傳送一些非公事的電郵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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