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October 21, 2006

在布拉格逗留了三天後﹐那個晚上﹐我們趕上了開往布達佩斯的夜車。

因為聽得太多火車上失竊的故事﹐我們決定整夜無眠﹐來守護身邊的一切。他們說﹐竊匪總是在遊客睡覺的時候﹐悄悄走入房間裡面。那個門鎖﹐完全不濟事。我想﹐有些事情﹐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罷。只是不知道﹐到了這個年紀﹐還能否刻意地無心睡眠﹖究竟還能支持到什麼時候﹖

真的不知道。

外面下著很大的雨。因為怕弄濕房間﹐我們不得不關掉那扇唯一的窗。幸好﹐房間裡便祇得我們三個。那僅餘的空氣﹐還能讓我們吸上幾個小時罷﹖房間其實很小。只是一個四尺寬﹑六尺深的斗室。看著那些床位設計﹐我依然不能想像﹐這一間房可以同時容納六個人。

憑倚著窗﹐我看到我們的影子﹐正在全速逃離朦朧的波希米亞夜色。

我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個夏天。

那年﹐才大學一年級。我們一行十多人﹐從廣州乘火車到北京旅行﹐又由北京乘夜車到呼和浩特。那時候﹐京九鐵路剛通車。因為新鮮﹐所以很受歡迎。我們買不到票子﹐可又很嚮往乘火車旅行﹐於是便決定到廣州﹐乘搭京廣鐵路。

我記得﹐車程差不多要足足一天。那是二十四個小時啊﹗我們是凌晨上車。要在車廂裡過兩個晚上。不過﹐不時在這間房間走走﹐那間房間去去﹐讀讀書﹐談談天﹐說說地﹐唱唱歌﹐時間倒也過得很快。至少﹐到了現在﹐我已記不起那些困在車廂裡面的每一分每一秒。因為那些時間﹐是幾個小時﹑幾個小時的流水般﹐跟隨外面不斷往後退的風景﹐遠離我們而去。

那是我們的青蔥歲月。沒有煩惱﹐沒有懮愁。因為世界沒有什麼事情值得我們為她煩惱。因為世界沒有什麼事情值得我們為她懮愁。世界還待我們去開發。世界還待我們去闖蕩。機會多的是。我們相信﹐只要我們努力﹐我們會得到應有的回報。那時候﹐香港依然是個公平的社會。你不會因為你信仰的宗教﹐使你的血汗白流。你也不會因為你的政見﹐使你的努力白費。至少﹐身邊的一切一切﹐社會上的萬事萬物﹐都讓我們得到這樣的一個結論。

雨終於停了。其實﹐是我們到了沒有下雨的地方。朋友說﹐那應該是捷克和斯洛伐克的邊界。我望望錶﹐才是凌晨三時。

火車稍停留了一會兒﹐便又繼續他的旅程。我不知道這兒還叫不叫做波希米亞。香港回歸中國大陸前五年﹐捷克和斯洛伐克成為了兩個不同的國家。對於這些歷史﹐我是很無知。因為我的民族是一個不尊重歷史的民族。他們對於自己的歷史也不甚了了﹐遑論談什麼波希米亞。那是一個傳說中的國度罷。

是沒有雨了﹐只是我發覺﹐外面的景色卻越來越朦朧。我努力睜開眼睛﹐好讓自己認清那是晨曦的霧水。不過﹐我相信﹐那是我自己的夢境。

早上八時﹐我們抵達布達佩斯。整夜一切安全。八個小時的車程裡面﹐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也沒有人無緣無故闖了進來。

只是﹐我發覺﹐人是大了。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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