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陣子﹐陶傑在其《壹週刊》專欄裡﹐談到母校小學﹐憶起勞倫詩《戀愛中的女人》裡面一段動人的章節。他寫道﹕「女主角烏蘇拉,長大後回到她從前讀書的母校參觀,浮想連篇,百感交集。烏蘇拉回母校的一段,是英國現代文學最美麗的篇章。在英國我讀到這一段,深受震動。回到香港,在一個晴天的夏日,我也悄悄摸上大坑道走進真光小學校舍。」
讀著那篇有點漂亮感人的文章﹐我竟然在都柏林想起了自己那間中學。自畢業後﹐好像從來未有回去走過一趟。
我其實不大喜歡這所學校。直至現在﹐也不大敢於在別人面前提起她的名字﹐只道就在何文田那邊。因為那不是間有點名氣的學校。沒有歷史﹐亦沒有出過什麼響噹噹的名人。唸著那個又長又不好讀的名字﹐我總是想起一群鄉下人跑到香港發財後﹐便立品為下一代興建所學校。
升中的時候﹐望著自己的讀書成績﹐的確沒有想過不能給派到那所自小便心儀的中學。當然﹐更加沒有想過最後會派到這間我放在第七志願的學校去。
香港那荒謬的升中制度﹐使我提早認識到這個世界最真實的一面。原來﹐際遇比努力更加重要。看著班裡考第尾的同學能夠到我的第一志願升學﹐我首次知道﹐便是自己如何努力﹐考得眾人皆羨慕的成績﹐最終還是要得到幸運之神眷顧方有效用﹐至為實際。自那時開始﹐我便不再相信「人定勝天」這句謊言。全拜香港教育﹐我變得早熟﹔也拜香港教育所賜﹐我變成一個沒有理想的小伙子。
直到現在﹐除了說是上天作弄外﹐我還是不能解釋我何解不能入讀那間在何文田附近的傳統男校。
小學畢業的那個夏天﹐的確是我童年裡面最不愉快的一個夏天。可是﹐同時候﹐我也不希望它太快完結。甚至最好不會完結。在我那細小的腦袋裡﹐我跟自己說﹐只要暑假無限延長﹐我便不用做那間中學的學生。
自高小起﹐我都視升中為我燦爛人生的首個關卡。我都要跟父輩一樣﹐憑著自己努力﹐考進一所出名中學﹐然後到名牌大學讀書﹐畢業後﹐成為社會翹楚﹐為提高家族地位﹐壯大家族名聲﹐盡點綿力。這當然是一個愚公移山的工程﹐不是一﹑兩代人可以完成的事情。每當看到父輩造出來的顯赫成績﹐我便告訴自己﹐這個家族向上爬的偉大工程﹐決不能毀在我的手裡。
這一切一切﹐都要打從中學開始。因為﹐到社會打滾後﹐有些事情是要在名氣響噹噹的中學讀過書方能做到的。學校的名聲和歷史﹐能夠給你解決許多問題。許多那些在普通中學畢業的人不能解決的問題。
是有點SNOB。不過﹐這是社會經濟的原動力。至少﹐這是香港社會經濟的原動力。我喜歡稱做「UPWARD MOBILITY」。
所以﹐升中的那個夏天﹐我整個天空的確塌了下了﹐在我的心靈造成了一道永久的傷痕。尤其﹐當家族同輩都考到了世界各地的名校去。其中﹐包括伊頓公學。我卻連香港一間傳統名校也考不進。雖然我該是讀書成績最好的一位。
無疑﹐我曾放棄了一個機會離開這所中學。那是因為認識了一群很要好的老友。一群我捨不得不跟他們一起成長的老友。不過﹐這都是後話。
學校的名字﹐始終在我的心靈留下了一個陰影。一個擺脫不了的陰影。
[按﹕週末有美遠道相伴﹐此欄自然暫停三天。七日(香港時間)再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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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omments:
我慶幸自己沒有任何包袱,考得怎樣讀成怎樣我肯定有資格光宗耀祖,因為我的父祖輩都是沒有讀過書的耕田漢。
哈﹗如果像你這樣想,我估我個女的成長肯定有很大壓力了。無謂畀自己太大壓力了。
thanks. indeed i'm under no pressure and i'm not giving myself any. that's just something whcih wass achievable but unachieved. without a reasonable explanation.
老友,你寫得好好好好好好好嚴重啊!
雖然,你的想法跟我的其實是一樣。不過,原來寫的感覺跟讀的感覺是兩碼子的事情。
Anyway,都已成過去了。
is it?
sometimes one just wants to look back and see what's gone wrong, or the critical moment, in one's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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